誤會

  把車開到廢棄的停車場,後頭近百車輛,也一台捱著一台找地方停下,下車的共三百餘人,其中近百人都配有到處蒐來的警用、走私槍枝,剩下基本是人手一刀,畢竟在這混亂無序的時代,只要一不注意便生命不保,如不時時繃緊神經,到時連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

  它們懷著本能的兇暴,潛伏在陰暗處。

  等待著、等待著人類經過。

  然後一口咬殺!

  毆打得面目全非!

  使盡它們能做到的一切,肆意發洩腹中醞釀已久的兇意。

  「嘖,這邊也這麼安靜,搞得人家心裡毛毛的……」吳老師和羅云、伊迦依等幾人順著緊急逃生口的階梯,打算就這麼直抵隔壁百貨商場,但走在悄無人聲的樓梯上,總讓人心驚肉跳,吳老師不禁咋舌。

  「咱沒感覺到魔鬼,沒問題啦。」(白)伊迦依一派輕鬆地走著。

  「話說妳既然能驅逐它們,何不乾脆把附近的傢伙都弄走?」羅云問道。

  「咱只能讓他們不近身,小黑的威嚇力比較強。」(白)伊迦依回答。

  經過近半月的抵抗,眾人也發現魔鬼的一些習性,它們就如同電影裡的殭屍,在夜晚會有較強的活動力、白天雖也會襲擊民眾,總體能力卻弱得多,因此只要有同樣在晚上出現的(黑)伊迦依在,便相對安全。

  「你們在講什麼啊?小黑是誰?」里歐聽到不對勁,便問:「誰又能驅逐魔鬼?」

  「你別管。」羅云回道。

  Well……小黑?難不成……是上次跟羅云在一起的黑衣女!里歐還記得清楚,那次的危機,貌似就是羅云和那人一手造成的,但他們到底有什麼企圖?所謂的「圈外」又是什麼?

  先不說那黑衣女,羅云和伊迦依口中的圈外,會不會是類似於魔鬼之類的東西?也就是說……他們是內奸!不然為何要聚引魔鬼攻擊園區、又想辦法擊退它們,還不是要博得眾人的信任?

  里歐之前一直下意識地不想正視它,但現在想來,果然愈想愈對,幾乎要確定羅云就等於敵人、另外伊迦依也不能忽視。

  里歐想到這,神色複雜地望了兩人一眼,頗想直接說出內心的疑問、又怕打草驚蛇,會引出更大的事端,只好作罷。

  「怎麼了?」無論再怎麼遲鈍,羅云也察覺到里歐的不對勁。

  「咦?」他跟我說話了!?要被殺了嗎?我還年輕,不要這麼早回老家啊啊!里歐渾身發顫地想。

  「他本就膽小,咱看是被這氣氛嚇到了吧?」(白)伊迦依回過身、倚著扶梯說道,帶有嘲弄意味的口吻也一如既往。

  「請像個男人好嗎?看老師我都比你Man。」吳老師往里歐的背重重拍了一下,笑嘻嘻地說。

  「捏哈哈,說得好!」(白)伊迦依讚道:「不愧是云的老師,就是不一樣!」

  「干我鬼事……」羅云見話題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身上,眉頭微蹙,又道:「走啦,這樓梯又不是很長,你們到底在鬧啥?」

  「嗨嗨—」

  一路到達隔壁商場,幾人快手快腳地拿些罐頭與乾燥食品,順便搬了幾桶水,見該拿得都差不多拿了,便照原路殺回停車場,與另外三百人會合、清點人數,又像趕牛般上車,催動引擎……等等打仗般快速整齊的動作,可見大家也漸漸習慣如今的生存方式。

  在這種視野狹窄、充滿死角的室內——急,只能急!急死總比被魔鬼殺光得好。

  吳老師等羅云¡幾人都上了貨車,便坐上駕駛座,手執方向盤、油門一催就想領著大夥離開停車場,卻見旁邊駕駛座的里歐,他還是那副眉頭深鎖、神情緊張的鳥樣子,不禁問道

  「你到底怎麼啦?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對勁。」吳老師拉開排檔,把車駛到外頭,領著後頭數百車隊一路往南開。

  羅云他們都在貨箱後邊,只跟吳老師說應該沒問題吧?里歐的思緒隨顛頗路面、與搖晃的車體起伏,最後才下定決心。

  他內心一緊、嘴唇發顫地說:「羅云和伊迦依,他們可能是……」

  「是?」

  「是内……」里歐鐵了心,終於決定要道出自己的所見所聞,包括當時在科博映像館的一幕與自己的推測。

  「啊!」里歐正說到關鍵點,好死不死,後頭卻傳出伊迦依的聲音。

  Shit!不會被聽見了吧?聽力哪這麼好?里歐忙問:「怎麼了?」

  「看外面。」羅云的聲音隨後傳來。

  往窗外看去,里歐發現,在遠處街道的另一端,竟有三五個小黑點……應該是人,而他們身後竟還跟著一大群黑鴉鴉的東西,是魔鬼,且不下百名!

  「救救我們!」

  「我不想死啊!!」

  似乎是發現位在他們前方的大車隊,幾人邊狂奔邊一齊向這招手、還隱約有求救聲傳來。

  「快過來!」吳老師大吼一聲,指揮著車隊接近,好幾人拿出槍枝架在車窗上,好掩護他們能平安到達自己人這邊。

  「上膛,開火!」某個有參軍經驗的老人,用中氣十足的聲音指揮。

  「喀鏘……」

  「碰!」槍響傳出,一名離得最近的魔鬼應聲倒下。

  第二聲、第三聲,煙硝帶著嗆鼻異味,由連續開火的槍管冒出,在此般支援下,那幾人已和魔鬼拉開了足有七、八公尺的距離。

  Great!這樣下去,一定能救到他們。里歐欣喜地想,邊解開安全帶,打開車門就想跑上前迎接,畢竟自己這貨車還有很多空位,一車多幾個人,能變得熱鬧是再好不過了。

  但下一秒,事態卻急轉直下……

  「嗚哇啊啊啊!!」一道銀白光柱自後方閃出、再由里歐脖頸旁擦過,瞬間貫穿跑在最前頭的男子,血液從他的胸腔爆出,里歐當下只覺血腥味撲鼻而來,視野被濃稠的髒紅填滿,他呆了呆,才顫著手往自己臉上一摸——溫暖、黏膩的觸感,這是血!而它的主人,已然被白光、伊迦依殘忍地殺害。

  發生了什麼?剛剛在求救的人被伊迦依殺了?所以,圈外是人類的敵人!羅云也是敵人。里歐機械式地在心中自問自答,整個人幾乎瘋狂。

  「別過去!」伊迦依的聲音響起。

  但這樣的警告,在里歐混亂的意識中,卻生生被扭曲成「再動就殺了你」,這樣充滿威脅意味的話語。

  「妳這怪物!為什麼要殺人?妳果然是內奸、是混進來的魔鬼!」里歐瘋狂的大喊,好似非要全世界都知道這事。我已經受夠了,不想再相信他們!這些人都該死!!他在心底咒罵。

  「給咱冷靜點!」(白)伊迦依閃身下車,見幾隻魔鬼趁隙襲擊里歐,在一個虛晃間衝上前,白色光束亂發,滅掉了那幾隻魔鬼後、又拉著他往回跑。

  「走開!」

  「啪」里歐反射性地把伊迦依的手揮開,一巴掌甩在她臉上,淡淡的紅印浮出伊迦依白皙的臉龐,兩人愣了片刻,里歐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,他雙腳一軟,就這麼癱坐在地上。

  我不是……故意的,但她是敵人……沒錯吧?

  (白)伊迦依伸手輕撫臉頰,只覺熱辣辣的疼,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,她淡淡地笑道:「看清楚一點。」順手抹去里歐眼睛周圍的血跡。

  里歐睜開眼,見伊迦依渾身白光散出,雙手上各多了把銀白色匕首,她雙臂交叉、擺好架式,雙腳一蹬迎向前方的數十魔鬼,奇妙身法展開,她在旋身間雙匕亂舞,隨手一劃便是二、三名魔鬼倒下,在她盈盈轉身間,煙花般鮮血隨之飛射,綻放出整片艷麗的紅,慘叫聲也化為悅耳的伴奏。

  此種開腸破肚、腦漿噴濺的殘暴殺戮,看在旁人眼裡竟如一支優美的芭蕾。

  「找到了。」(白)伊迦依鎖定落在最後方的,剛剛還在求救的女子,嘴角微翹、躍身上天,將匕首當作飛刀擲出……

  匕首劃破空氣、如銀芒閃過,但神奇的是,其軌跡竟呈曲線移動,穩穩避開其他魔鬼的阻截,飛行軌道能隨伊迦依的意識操控。

  這正是天使產物的特殊之處。

  「噗滋」頭殼爆裂的聲音響徹現場,血液混雜著腦水噴出,那名女子的身軀歪倒下去,緊接而來的,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寂靜。

  怎麼了?一瞬間,眾人的心裡只剩下這個疑問。

  擺在眼前的卻是,不容人類發出質疑的異常光景:數百魔鬼的皮膚開始脫落,骨肉、內臟碎裂成粉,整具身體成了一堆堆灰燼、粉塵隨風飄起,顆粒反射著夕陽光線,明亮了所有人的視野,隨後消失。

  而留在現場的,只餘伊迦依方才用飛匕殺掉的女子屍體,連其他幾個求救的人也跟著失去蹤影。

  「Oh My God!」里歐的思緒亂成一團,只能驚叫。

  「它有特殊能力,八成是製造分身吧?連相貌都能改,超麻煩的!」伊迦依說道,接著也不管攤在地上的里歐,扔下「接下來交給云解釋。」這話後,便逕自往回走、不想再多說什麼。

  是我誤會了!?里歐瞪大雙眼,錯愕地想。

  自責、愧疚!里歐望著伊迦依發紅的臉蛋、與羅云冷漠的神情,就這麼愣在原地,內心的慌亂,是打他出生以來的十幾年間,從未感受過的。

  接下來的數分鐘,眾人急著釐清事情經過,過了近一個小時,終於導出正確結論。

  當然,這都是在知曉詳情的(白)伊迦依幫忙下,才能導出的真相。

  「靠!居然來陰的!」一名青年怒罵。

  「好險,差點就被騙了。」吳老師還驚魂未甫。

  原來這一切,都是那魔鬼本能的計策,推測就算它會製造分身,要長時間維持也會異常吃力,殺起人來缺乏效率,便作出「好幾個普通人被大群魔鬼追殺」之假象,藉他人的救助混進人類中,然後趁他們卸下心防時一舉殺盡。

  魔鬼絕無能想出這陰謀的智慧,只能說這程序已深深植入它的本能,若非伊迦依在場、且一舉擊殺本體,情況恐怕不容樂觀。

  「嗯,接下來去哪?」羅云問。

  「相信大家都受夠了,就去這邊唄。」吳老師由口袋拿出折起的DM,指著「嘉南營地」四個大字,叫道:「看起來很好。」

  眾人很贊同地用力點頭,因連日緊張的生活,已給他們莫大的精神負擔、只差沒胃潰瘍,此時聽到有地方可以安穩生活,自是舉雙手贊成。

  經一番細節討論,車隊全員各自上了車直往嘉南駛去,途中雖不免遇襲,但常言道:「有目標便能勇往直前」,眾人一路排除萬難,花了兩天走走停停,終於抵達目的地——嘉南平原。

  該怎麼說呢?嘉南平原不愧為台灣米倉,一眼望去,沒邊的田野無限延伸,橙色的稻穗在晚霞映射下,閃著美麗的金黃,微風拂過,整片稻子彎腰、像海浪般擺動,景色美不勝收。

  吳老師吹了下口哨,一頭望向不遠處的建物……

  「嗚哇—」她嘴巴張的老大,目瞪口呆地看著正前方的營地。

  那是遠超乎眾人想像的畫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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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葉欖仁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