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葉欖仁的創作天地

　　　　內奸疑雲

６：０５　ＡＭ

　　以覆蓋薄暮的天空為背景，由三架國軍新購的阿帕契直升機帶頭，後續著大批戰鬥機與其它飛行機具，從其中混著的反潛直升機、與說不太上規制的行列，可見這大隊八成也是在倉皇之中緊急脫出。

　　一邊飛行一邊調整列隊，於夕陽光的照射下，這些原本用來保家衛國的冰冷機械，反光之餘也透出難以言喻的滄桑，猶如在茫茫大海中迷失的船隊。

　　俯視下方殘破的街景，無數魑魅在街道亂竄，互相攻擊，時不時飄出火光與黑沉沉的煙霧，像是在告訴著世人，那所謂屬於人類的時代……已然邁入終結。

　　這些喪失生存目標的軍人，看著下方肆虐的大量魔鬼，已經無心剿滅，畢竟對方多成那副德性，可不能無意義地浪費彈藥。

　　在保家衛國之前，還是得先保好自己，沒命其他都甭談！

　　「李營、營副，下下……下面那是？」直升機剛飛過台中上空兩千公尺處，一名年輕士官發現下方有異，便拿出望遠鏡遠遠視察，但這一看可不得了啦，他也顧不得維持軍人嚴肅鎮定的氣質，連忙把望遠鏡遞給坐在身旁的長官。

　　「蛤？到底發生甚麼了？快給我瞧瞧！」那被稱作「李營副」的是個中年人，面孔陽剛、身形寬壯，語氣也給人一種豪爽幹練的印象。

　　這麼慌張幹嘛？枉費老子費盡心血培訓！李營副暗罵，又突然想起失聯許久的兒子，表情又黯然了起來。

　　那個不肖子，最好給老子活下來！

　　李營副也不多說什麼，舉起雙鏡筒就往下看去，而呈現於眼前的，卻是副再怎麼說，都不合常理到極致的畫面，一驚之下，忍不住爆了粗口：「這……這你他媽是怎麼回事！？」

　　那是淒慘無比，在十里外都能藉視覺擬出沖天血味的、駭人的煉獄景象。

　　不，這哪是想像中的煉獄能比擬的？因為眼前的一切，已經完全顛覆他們對所謂「悲慘」的認知。

　　這不是地獄，什麼才是地獄？

　　數以萬計的屍體呈放射狀橫躺，鮮血流滿了大地，且各個死狀悽慘，身上都被開了巨大的血窟窿，像是被某種東西貫穿，支離破碎的，幾乎找不到能稱做「人形」的物體，有些還只剩半顆腦袋、或一截脊椎骨；數萬眼珠圓睜，一個也沒能死得瞑目，通常軍人是不信怪力亂神之說，但現在，他們好像能看見，瀰漫萬里的怨氣中，勾魂小鬼的身影……

　　而那佇立在巨量屍首中央的美麗背影，就是收藏靈魂的死亡之神。

　　參雜死亡氣息的微風，溫柔地拂過她的髮梢，烏黑長髮飄逸如絲，逆著夕陽光線之身影，帶有無窮的神祕感——她，似神、非神……似人、非人。

　　「好美的人……」即使只有背影，優美的白色身影還是讓李營副看呆了眼。

　　「哪裡哪裡？請營副給小的看看。」一名小兵聽到有正妹可看，便拜託李營副把東西傳給他，而李營副也不囉嗦，冷哼一聲，便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他。

　　「謝謝營副！」小兵接過東西，喜孜孜的向下望去，卻看到與想像相差甚遠的可怖景象，嚇得渾身一抖，而李營副口裡的美人確實是在、背影也正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，可她一身白衣、站立的位置，怎麼想都不太妙吧？

　　正驚疑，那美麗身影卻在一晃眼間消失了蹤影……

　　「營副，她、她不見了！」

　　「什麼！再給我看看。」李營副一把搶過望遠鏡，一看再看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找到那個身影，正如人間蒸發般。

　　人間蒸發？直升機內的三人心裡頓時一毛，一種荒謬猜測浮上腦海

　　我們，不會是看到什麼……不該看的東西了吧？

　　「碰！」銀色物體由更高空落下，撞在直升機鼻上，又因反作用力彈起，一路往地面直墜，卻在離地約幾十公尺的空中化成粉塵、連殘渣都沒剩下。

　　「又是什麼？」小兵忍不住出聲。

　　機師連忙穩住機體，幾人忐忑地看向直升機前窗，那個物體留下的是一大片血跡——人形！

　　如果有機會，非要燒幾炷香、收收驚不可。在短短幾分鐘內經歷這些事情，幾位軍人的表情肌早變得僵硬，一致地這樣想道。

＊

　　「討厭，小黑妳說，剛剛是不是有人在偷看咱們？」（白）伊迦依自原地閃離之後，便竄入旁邊的樹叢中，她以對人類的感應力鎖定羅云等人的位置，便雙腳一蹬，以誇張的速度疾行，想到方才由高空傳來的視線，忍不住掏出鏡盒，想和另一個她談談。

　　「……Ｚｚｚ」

　　「哼—真不該找妳，一直睡！」（白）伊迦依見小黑還是不予回應，感到頗沒趣，便開始自言自語：「話說剛剛還幫人搞定一隻天使，不知掉了什麼寶？」

　　的確，她剛剛秒殺了一名天使，也順道確定另一件事：從天使死亡到化灰的短暫瞬間，是普通灰民也能看見的。

　　至於嚇人，她應該不是有意的……吧？

　　好了，趁現在來鑑賞一下吧。

　　（白）伊迦依由懷裡拿出回收用的布包，翻開仔細一瞧，立馬發現這是一雙匕首，從刀柄、刀锷到刀身都是一體成形，表面鍍著與天使體表相同的銀色，鋒刃極銳、花紋細緻，即便不說其可能的特殊之處，也是難得一見的上好兵刃。

　　「好東西。」（白）伊迦依露出欣喜的微笑。

　　這發光的銀色鍍膜，與當時的懷錶形相框並無差異，應是天使產物品的貫有特徵。她邊前進邊暗自思量。

　　她又將雙匕包好收起，不再想其他事情，身影迅疾如風、全心全意向羅云等人的所在地行進。

　　等羅云他們與伊迦依會合，把已派不上用場的金鋼索鋸拆下，兩台大貨車一前一後地駛在道路上，有時遇上風光明媚的地方，卻沒人有心情遊玩欣賞，讓本就沉悶的氛圍更加讓人喘不過氣。

　　如此下來，陳宇祥失蹤的事情漸漸被他們淡忘。

　　反正就是到處走走停停，大夥兒，包括吳老師、里歐、羅云與伊迦依這團，都跟無頭蒼蠅般漫無目的地繞圈，偶爾遇上浩劫餘生的同胞，也就救了下來，相互扶持、有難同當，生活也好過了些。

　　但這個聲勢，實在有些浩大啊……

　　一個多月下來，原本僅用兩台貨車便可運載的隊伍，也增加到了五百餘人，其中轎車、摩托、金龜等各式車輛也加入行列，儼然像龐大的車隊，若在上面插幾根旗子、弄上誇張的圖樣，便是一副讓人聞風喪膽，百分百會造成問題的暴走族模樣。

　　但也正因這數量，除非遇到像上次自然科學博物館戰役般、城市規模的大量魔鬼，不然都能支持很長一段時間，以目前來講，襲擊過來的傢伙們都被成功擊退了，雖受傷難免，死亡人數卻毫無增加的趨勢。

　　這樣下去，說不定能重拾往日的平穩呢！有些人已經產生了充滿希望的想法。

　　而今天，就是關鍵消息的發布之日！

　　今天，決定著未來的一切發展。

　　那個地方，據說是末日中最後一塊人間樂土。

　　它是現代方舟，更是一處難攻不破的幸福堡壘。

　　過來吧。

　　大家都過來吧！

　　嘉南營地，為身在台灣的僅存人類，提供安穩的生活、豐富的物資，更配有軍隊，能免於被一切外敵襲擊，它是殘破世界中的綠洲、現今最美好的安樂之鄉。

　　振奮人心的公告，藉由勉強留下的私人報社、專用衛星網路、與緊急架設的基地台傳播至全國各地的每一個角落，在困苦百姓的心中點燃一盞盞明燈，一種尋求幸福安穩的急切願望。

　　生活情況不錯、足以隨時收聽的羅云一行，也理所當然地知曉此情報。

　　「大家來看看，這地方好像不錯耶。」吳老師騎著撿來的５０ｃｃ小綿羊，一面隨車隊緩緩前行、一面發派不久前拿到的傳單，幾隊人打開車窗，也就和她寒暄一番，有說有笑，場面意外的和樂。

　　題外話，因車輛增加，大家已經無須擠同一台車，而看在羅云、里歐當時立下大功、吳老師幫忙療傷的份上，便把這輛足夠六、七十人乘坐的貨車讓給他們，順勢當了帶頭的，但相對也得負起管理車隊的重要工作。

　　「云同學、二，你們要不要也看看？」吳老師見羅云就躺平在貨箱裡、而（白）伊迦依也窩在角落打盹，笑了笑，便連拖帶舉地將小綿羊弄到車上，笑罵：「都快中午了還在這發懶，真不像我的學生！」

　　「誰是二啊？叫咱迦依。」（白）伊迦依睡眼惺忪地說。

　　「一加一等於二！」吳老師說。

　　某些時候她真的幼稚到完全不像大人，精神年齡說是小學生還能過得去；除非在某些特別的情況下，才會展現出二十幾歲人該有的成熟穩重，不禁讓人懷疑，她這樣屌兒啷噹，到底如何考上教師證？

　　再看看羅云和伊迦依，所謂物以類聚，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。

　　「喝啊—就是妳的學生才這樣啊……」羅云打了個大哈欠，毫不留情地把問題推回吳老師身上。

　　「Ｗｅｌｌ，所以又發生了什麼？」里歐坐在駕駛座艱難地開車，隱隱聽見後頭的說話聲，便問了一下。

　　「談她是不是個稱職的老師。」（白）伊迦依笑說。

　　「絕對不是！」里歐秒答。

　　畢竟……在哪個天殺的地方才有老師會叫國中生開車啊啊啊！

　　「一小時。」

　　「欸？」

　　「開車時間增加一小時喔。」吳老師笑著說，隨後「哈哈哈」地大笑。

　　「但……」

　　「兩小時！」吳老師不等他回嘴，又擅自加了時數。

　　「Ｎｏｎｏｎｏｎｏ—！！」主啊，這邊有個你忘了帶走！里歐崩潰地吶喊。

　　「好啦，有什麼事等休息再說。」羅云搔搔腦袋、這麼說道。又無預警地躺平下來：

他這把懶骨頭，本就不耐奔波操勞，因而眼眶下已浮出濃濃的黑眼圈，腦裡只想著要睡到爽為止。

　　無視攤在那兒的羅云，一行人笑笑鬧鬧，不知不覺接近正午，幾人開始左盼右望，見這郊區不遠處，坐落著一棟大型百貨公司，且附近都沒什麼人、雖無法保證內部情形，但

只要小心一些，就能補充民生物資。

　　飲水和糧食都快見底了，正好能搬些東西回來。眾人心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