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葉欖仁的創作天地

　　　　異變

　　這是枚小指大的長型徽章，材料並不高級、最多就是邊角部分一層薄薄的金，原料用一個國中生的壓歲錢就差不多了。但那做工可謂細到不行，光目測就有七、八處簍空雕紋，這種東西，比起立功拿的勳章，更接近於某種團徽。

　　但這背面是不是太平滑了些？羅云正覺奇怪，手指輕輕拂過磨亮如鏡的徽章背面，忽然感覺到微微突起，連忙翻過來，發現那是幾個英文字母。

　　「怎麼樣？」吳老師湊近。

　　「看看這個。」羅云將徽章交與吳老師。

　　吳老師聞言，馬上把目光焦點放在手上的徽章，期間還要注意反光影響識別，她細看了好半响，才將那幾個字母讀出：「Ｄ、２……Ｏ？」

　　「Ｄ２Ｏ？」羅云皺起眉頭。這是什麼鬼東西？

　　「Ｄ２　Ｏｎｌｉｎｅ」（黑）伊迦依開始胡扯。

　　「誰跟妳暗黑破壞神？結果連妳也不知道。」羅云瞪眼。

　　「哈哈哈哈—這個有梗！」吳老師按著肚子大笑。

　　「等等，會不會是……」善於胡思亂想的里歐，他瞇起雙眼，若有所思地說：「會不會是『２０１２應對機構』（Ｄｅａｌ　ｗｉｔｈ　２０１２　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）？」

　　「哇靠！不愧是美國來的。」吳老師讚道。

　　「呵呵。」Ｗｅｌｌ……我是英國來的。里歐苦笑。

　　「『２０１２應對機構』嗎……」

　　吳老師隨即止住笑意，沉著目光、一臉認真地說：「記得當時網路上有不少人在集資，說是要共同撐過末日之類的，會不會就是這樣的團體？」

　　好，這樣就連上了。

　　羅云一拍手，如機槍般快速說著：「如當時有人募集到巨額款項，且找了理由留到現在，資源方面就沒問題了；而那名面具男應是網站的創辦人、又招攬殘存的國軍，現在已經與獨裁者沒半點不同，難怪會為了鞏固地位殺人滅口。」

　　「呼—」當他說完時，重重吐了一口氣。

　　「這……這不就是要準備用洗腦政策、加上高壓統治了嗎！？」里歐驚道。

　　「是啊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一時間，整個客廳都靜下了，在彼此耳裡迴響的，只有對方細微綿長的呼吸聲、與剛才駭人聽聞的對話。每想到此刻自己正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，里歐與吳老師的心底不禁傳來一陣惡寒。

　　雖說在資訊爆炸、各種流言滿天飛的時代，大家都得培養出一定程度的判斷力，但盲從的人卻不在少數；且這營地都是些不善不惡、自我意識薄弱的灰民——不到一萬五千人，比起之前，進行洗腦統治的難度自然較低。

　　統治者、尤其是獨裁統治者，他們大多都有無止盡的慾望，若能壓抑住就還好、但如果放任它，到時可遠不只生靈塗炭啊。

　　此外還有句俗話叫：吃人嘴軟、拿人手短。鑑於今天他供給人們一切生活所需，因此毋論提出多麼離譜的要求，被施予者都沒有權力反抗。

　　綜上所述，現在羅云等人能非常肯定地說，那個面具男子擁有強大的佔有慾，而這對難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現象……

　　大家都陰沉著臉。

　　到這裡，連吳老師的腦袋都有種發脹的不適感，只得問：「所以到底要怎麼做？」

　　「幹掉他們。」（黑）伊迦依提著不負責任的建議。

　　「不行，現在他還是全台灣難民的生活支柱，如果出了什麼意外，事情只會變得更麻煩。」對於（黑）伊迦依胡鬧的發言，吳老師還是認真回應。

　　「那如果找出能讓大家獨自生存的方法呢？至少要可以驅趕魔鬼、到時大家就用不著這營地庇護了。」

　　總算有個具建設性的意見。羅云聽到里歐的話，覺得有些道理，但隨後便搖頭道：「方法呢？你有把握能在所有人都屈服前找出來嗎？」

　　「那為什麼伊迦依小姐可以驅逐他們？只因為妳是圈外嗎？」里歐反問。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（黑）伊迦依瞪著一雙紅瞳，不解地問。

　　「羅云你同樣身為圈外，為何還會被魔鬼主動攻擊？」里歐癱在椅子上，又道：「難道不是因為那時，你正處於伊迦依小姐口中、『未成形』的狀態，還沒有確立起自己？所以魔鬼才會攻擊你。」

　　「Ａｎｄ，為啥魔鬼和你們口中的天使會攻擊灰民？」

　　「因為除了它們，世界就只剩灰民啦。」這啥鳥問題？吳老師疑惑道。

　　「為什麼魔鬼與天使不會互相攻擊？」里歐接著問。

　　「因為它們一方黑一方白、一個天上一個地下，分隔的很清楚。」（黑）伊迦依回答。

　　魔鬼（黑）、天使（白）、灰民……「等等，難道說？」

　　「就是那個『難道說』！正因為我們是灰色、是黑白混雜的族群、沒有獨立性，才會被攻擊。」里歐直起背板，鏗鏘有力地說：「如果能夠確立自我，說不定就能免於被它們侵擾。」

　　「……開玩笑的！！」

　　「啥？」吳老師的嘴角抽了幾下。

　　「這些都只是我的隨便猜想，你們怎麼搞得好像聽人布教一樣？就當我沒說吧。」最重要的是——難為情死了啦！如果地上有個洞，里歐真想把自己塞進去躲個一年半載、不想見人。

　　此時的氣氛除了尷尬、還是尷尬，讓在場四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
　　「哈、哈。」吳老師乾笑幾聲，拍手道：「該說的都說完了、也差不多是凌晨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。」

　　幾人聞言，看向掛在牆客廳牆上的鐘，雖還不是（白）伊迦依出現的時間，卻已是凌晨兩、三點。

　　關掉客廳的燈，幾人各自回到該去的房間，羅云二話不說趴上床，因明天還得工作，不好好儲存精力可不行。

　　此時羅云又想起了什麼，坐起身、對（黑）伊迦依問道：「話說妳怎麼知道……那枚徽章在我的口袋裡？」

　　「捏哈……晚上無聊。」（黑）伊迦依伸展著嬌小的身軀，露出一抹邪惡的壞笑。

　　「啊，隨妳吧。」羅云又淡定地躺下，沒幾分鐘便進入夢鄉。

　　隔天早上……

　　嗯？背上好像哪裡怪怪的？羅云一早起來，便感到了奇妙的違和感，好像自己身上多長了什麼東西、潛意識中卻覺得再自然不過，起先他還不以為意，直到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浴室洗臉，才真正意識到這個異變。

　　「見鬼！這什麼東西？」映在鏡中的物體，令向來風吹雨打打不動的羅云，都大大地吃了一驚。

　　這是一對紫黑色翅膀，覆著厚皮的黑色骨架呈手掌狀分岔，位在最上端的「拇指」部分，帶有大得誇張的尖銳鉤爪，而「食指」到「小指」之間都連著一層深紫色、薄而無比堅韌的皮膜，若以生物學來看，擁有與這對翅膀相似結構的只有——蝙蝠。

　　蝙蝠，不屬於任兩方的生物。

　　圈外都代表著什麼，長著這副翅膀的羅云，他正代表著，不屬於黑、亦不屬於白的存在，他象徵著人類。

　　伊迦依痛恨時間流逝。

　　羅云痛恨使自己迷茫、扭曲的人類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他終於瞭解了！伊迦依與自己、各自代表著天空與人類的圈外，也各自背叛了自身所持之物，伊迦依讓天空失去了黑與白，而他……為全人類招致末日。

　　是我的錯，也是所有人的錯。

　　羅云拉開窗戶，抬頭仰望天上的虛假夕陽、美麗而惹人厭惡的晚霞，雲彩飆過廣闊天天際，造就一副空虛而悲哀的淒涼美景。

　　一切的一切……已然展開，直至邁入結局，否則永遠不會停止。

　　圈外，被整個世界遺棄的生命、他身在所有籌範之外，他正想著什麼？

　　想起伊迦依艷麗的、最坦率的笑靨——那個笑容，不是苦笑、也不是諷刺的笑。

　　那是對全世界絕望的笑。

　　他怔怔的，撫上心口。

　　是什麼呢？這種微微揪痛的感覺。

　　是什麼呢……

　　我們得阻止這一切，拯救世界！

　　少年向虛偽的天空發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