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葉欖仁的創作天地

　　　　全家上吊

　　很久以前，鳥類和走獸，因為發生一點爭執，便爆發了戰爭。且雙方僵持不下，各不相讓。

　　有一次，雙方交戰，鳥類打贏了仗。蝙蝠突然出現在鳥類的堡壘，道：「各位，恭禧啊！能將那些粗暴的走獸打敗，真是英雄啊！我有翅膀又能飛，所以是鳥的伙伴！請大家多多指教！」

　　這時鳥類非常需要新伙伴加入，以增強實力。所以很歡迎蝙蝠。

　　可蝙蝠是個膽小鬼，等到戰爭開始，還不露面、只敢躲在一旁觀戰。後來，當走獸戰勝鳥類時，走獸們高聲地唱著勝利的歌。蝙蝠又突然出現在走獸的營區。

　　「各位恭禧！把鳥類打敗！實在太棒了！我是老鼠的同類，也是走獸！還請大家多多指教！」

　　走獸們也很樂意的將蝙蝠納入自己的陣營中。

　　於是，每當走獸們勝利，蝙蝠就加入走獸。每當鳥類們打贏，卻又成為鳥類們的伙伴。

　　最後戰爭結束了，走獸和鳥類言歸和好，雙方都知道了蝙蝠的行為。當蝙蝠再度出現

於鳥類的世界時，鳥類很不客氣的對他說：「你不是鳥類！」

　　被鳥類趕出來的蝙蝠只好來到走獸的世界，走獸們則說：「你不是走獸！」並趕走了蝙蝠。

　　最後，蝙蝠只能在黑夜，偷偷的飛著。

摘自伊索寓言　被同伴驅逐的蝙蝠

　　像蝙蝠這樣擁有兩方的特徵、且兩方都似是而非的事物，實在是太多太多了——比如黃昏……還有人類；末日前的人們，一昧地向黑與白靠攏，而在被黑夜與白晝、善與惡拋棄的現在，人們卻開始感到無所適從。

　　自從為吳老師辦完生日宴會，到一個月後的今天，和平得令人訝異、甚至失去了活著的實感，夕陽與晚霞依然掛在天上，微風徐徐吹過，已不再參雜血腥氣息。這就是幸福嗎？大家都很快樂，但總覺得心中，好像缺了什麼東西、腳步也開始虛浮。

　　羅云找了一份整理回收舊報紙的工作，賺點零頭之餘、也想多收集些情報。

　　他在堆積成山的報紙中翻翻看看，當發現有意思的東西時，便用隨身攜帶的剪刀裁下收起，就這樣忙活了一整天，拿了薪水，然後就回Ｋ１４９號睡覺去了。

　　「啊—！！」

　　正當他坐在桌前、準備要開始詳讀今日獲取的情報，外頭卻傳來誇張的尖叫聲，他與（黑）伊迦依交換了一個眼神，兩人二話不說便甩開房門衝了出去，左顧右盼，發現隔了三間的、也就是Ｋ１４５號的門前有人群聚集，立馬上前一探究竟。

　　透過落地窗往室內望去，有幾個懸吊的黑影。

　　那是一群東西。

　　一群曾經身為人類的東西。

　　它們雙腳懸空，吐著長長的舌頭、凸出的雙眼滿布血絲，白中透青的痛苦表情，因死亡的到來而永遠定格在那瞬間，僵硬的身子如卸了力的鐘擺微微晃盪，此刻它們與這世界唯一的牽連點，只餘由脖子沿伸到橫樑的，一條條粗麻繩。

　　他們上吊了！

　　這是一個家庭，慈愛的父親、溫柔的母親、活潑可愛的兩個小孩，如此幸福的一家子，在死亡之後也用他們僵直的身軀，做著整齊劃一的鐘擺運動。

　　搖啊搖……

　　搖啊搖……

　　搖落到另一個世界。

　　寂靜，讓人窒息的寂靜，迴響在眾人耳中的，只有那繩子扯著橫樑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「嘎嘎」聲響。

　　「他們不是楊家嗎？」一名年輕婦人首先打破沉默。

　　「少數幾個家族全員生還的家庭，怎麼就這樣死了！」

　　「這是集體自殺吧？」

　　看著離奇死亡的幸福家庭、那些懸掛著的影子，眾人的心底不免恐懼萬分，現場頓時變得鬧烘烘一片。

　　羅云冷眼看著這副亂象，他對死人並沒有興趣，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。

　　這家是在車隊時期救下來的，因是罕見的全員生還，羅云等人算有些印象、有時還會聊上幾句，他們各個都很開朗、很會為人著想，並不像是會拉著孩子一起自殺的父母，那唯一剩下的可能……

　　「我去看一下。」隨後趕到的里歐，見已經有幾個膽大的撞破門、衝進屋內把屍體放下，和羅云說一聲，連忙跟了進去。

　　進了屋，里歐馬上嗅到淡淡的屍臭味，但經過一連串的歷練，他的膽子也大了些，看到排成一排的四具屍體時，除了有些想吐、並無太大反應。

　　噁—但還是很可怕啊啊啊！誰知里歐一樣不爭氣？他快速朝屍體的頸部與某些細節掃了一眼，將之牢牢記在腦海，隨後鑽出人群、三步併作兩步地逃離Ｋ１４５號。

　　里歐大口喘氣，此時（黑）伊迦依輕輕在他的背上拍了幾下、等他呼吸平穩了些，便開口問道：「看清楚了嗎？有沒有哪裡不對勁？」由此可見，她還是很相信里歐的。

　　——基本上只有視力而已。

　　即使潛意識都在反對，里歐還是回想起方才的情況，經過好片刻才道：「他們頸上的勒痕有些怪。」

　　「哪裡怪？」羅云追問。

　　「如果是直接被繩子勒死的，那痕跡該是一條乾淨的直線，但我看到與痕跡重疊在一起的紅印……看起有點像指印，所以他們應該是先被掐死再掛上去的。」

　　「指印？明顯嗎？」羅云又問。

　　「ＮｏＮｏＮｏ，那印子只突出來約半公分，其餘都被繩印掩蓋，我感覺犯人有打算過。」里歐知道自己眼睛的好用程度，便擺出偵探助手的架勢，讓人頗覺無言。

　　但他這視力，該說不愧是射手座嗎？

　　此時又有幾個軍警抵達現場，他們把一般民眾趕離現場後，用黃布條將周圍隔離開來，開始進行現場勘查與簡單的化驗，隨後交頭接耳好一陣子，才有人從隔離區走出。

　　「請問他們是怎麼死的？」里歐趕忙上前詢問，畢竟這些軍警都比自己有經驗，難保自己的推測不是正確的。

　　「蛤？他們死成這樣，除了自殺還能是什麼？」那名胖軍警聞言，馬上擺出一張臭臉，之後恨恨地說：「小鬼頭趕快滾回去睡覺，爸媽沒教過你別瞎湊熱鬧嗎？」

　　「散了散了！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處理，就請大家別來沒事找事、我們採樣很辛苦的。」另一名瘦軍警用詼諧的語氣說著，隨後和幾個同事開始疏散門前的人群。

　　這時羅云與（黑）伊迦依倒不好留下，便拖著里歐一路走回Ｋ１４９號，反正他們不在意是誰下的手，只想知道弄清幾個疑點、順便查出他們的動機。

　　羅云幾人走在乾淨的街上，感受涼風吹過身側，卻無端端覺得……之前在空氣中飄盪的不祥氣息，已然回歸。

　　夕陽、末日、還是人惹的禍？

　　幾人回到Ｋ１４９，把還在睡的吳老師挖起床，便全部集合到客廳矮桌前，打算好好商量今天發生的事情。

　　「所以，我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？需要大半夜叫我起床？」吳老師白著眼，一臉不情願地說著，而她向來都是酒不離身的，所以手上還拿著罐裝啤酒。

　　「剛剛死人了。」羅云與（黑）伊迦依異口同聲道，當然還是個面癱樣。

　　「哇靠！死人了？快說來聽聽。」吳老師聞言睡意全消，一口酒噴了出來、咳了幾下，才伸手把嘴邊的泡沫抹掉，忙問：「是哪一家？死了多少？怎麼死的？」

　　挖勒，一覺醒來就被告知附近死了人，對心臟可不太好。

　　里歐把事情經過簡略描述給吳老師聽，她聽完，不出意料地深深皺起眉頭，接著用食指敲打著桌面，擺出一副「我已經瞭解了」的模樣，問道：「所以你看出了是他殺、而那些軍警卻說是自殺？」

　　里歐點頭，又說：「會不會只是沒發現而已？」但話剛說出口，他就後悔了，當時正是因為覺得他們比自己有經驗，所以才會去問，現在又說這種話，豈不自打嘴巴？

　　「不會吧……記得前幾天還有聊過天來著。」吳老師想到不久前與自己說話的人，現在居然就這樣死了，心裡有些不勝唏噓。

　　「等等，老師妳剛剛說了什麼？」羅云問。

　　「所以你看出了是他殺……」

　　「不對，是下一句！」

　　「記得前幾天還有聊過天來著。」

　　「那時你們聊了些什麼？」（黑）伊迦依接著問。

　　「嗯，讓我想一下。」

　　「快點快點。」里歐在一旁急得跳腳，連連催道。

　　「別急啦，再給老師一點時間。」吳老師順手揉了下里歐的淡淡金髮、和聲說道。

　　過了好片刻，就連羅云和（黑）伊迦依都等得有點不耐煩時，吳老師一拍手，尖聲叫道：「我想起來了！」

　　她也不等其他人追問，便道：「那時是先閒話家常，然後陪小孩子玩了一下，接著又扯到這營地，當時他們的態度比較偏向懷疑、說這裡一定有問題之類的……似乎還和其他人講過？」

　　「難道是軍方為了避免流言擴散，才先殺人滅口！？」客廳沒裝監視器，里歐才敢放膽出聲。

　　「很有可能，小黑，白在哪？」在這種時候，能多一人討論是在好不過了。

　　「她還在睡。」（黑）伊迦依似乎不太介意羅云的叫法，只回答道：「白她最近睡得比較多。」

　　也是啦，她呆在鏡子裡，除睡覺外八成沒什麼事好做，當然，也可能與最近狂打電動有關。

　　羅云無奈地搖頭，赫然想起一事，便說：「我打工時有剪了一些報紙內容下來，要不來看看？說不準找到些蛛絲馬跡。」說完便逕自走回房間拿東西。

　　喂喂！我們的意見呢？里歐雖已見怪不怪，還是照慣例吐槽。

　　「大家都有所成長呢。」吳老師笑嘻嘻地說。

　　「蛤？喔。」里歐弱弱地附和。

　　等了約五分鐘，只見羅云抱著一大疊用塑膠繩綁起的紙張走來，「碰！」的一聲，當這疊紙放到桌上時，發出的沉悶聲響，可見其資訊量之可觀。

　　羅云做了整理報紙的工作一個月、每天需要拿在手裡的報紙可說是數以百計，其中剪下十篇的分量，三十天下來也累積了足有三百多篇，每人讀個上七、八十篇，加上討論，也足夠熬過今晚了。

　　里歐看著這疊同字典厚的東西，頭腦不禁微微發暈，他用左手指按著太陽穴，見其他人都毫無怨言，只好硬著頭皮一篇捱著一篇地細看。

　　之前還自覺中文不錯的里歐，現在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患有閱讀障礙。

　　不然怎麼會看得這麼累？Ｏｈ—我的腦子快燒壞了！里歐暗暗叫苦，卻還不肯停下手上、眼上的工作，接著翻看下一張。

　　「看這裡。」吳老師把一篇簡報攤開，標題為「２０１２的序幕」，是最近在營地廣為流傳的新制報紙。

　　「２０１２，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？和這又沒關係。」里歐不解。

　　羅云搔搔腦袋，朝里歐問道：「今年是幾年？」

　　「黃昏世紀第七年。」

　　「用西元。」

　　「應該是２０２０年吧？」畢竟是上個時代的算法，里歐並非很有把握。

　　「倒回去算到元年。」

　　「２０１３啊。」里歐理所當然道，此時他一驚，說：「難道你想說從２０１２年，末日就開始了，但這還隔了整整一年吶。」

　　「的確，現在的情況，與瑪雅預言半點關係都沒有，但只差了一年，難道上面就不能用『其實早在２０１２就有徵兆出現，只是到２０１３年才開始發生變化。』這種理由蒙混過關？」吳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。

　　「真的假的？」里歐遲疑，又道：「但這營地創辦者真的與這種事有關係嗎？會不會只是報社隨便搞出的題材？」

　　「自然不是，云，上次的『東西』還在嗎？」（黑）伊迦依道。

　　「嗯？啥東西？」

　　「你摸走的那枚勳章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羅云把手伸進口袋，掏出一枚金邊勳章，正是上次從高塔那兒摸走的「紀念品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