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葉欖仁的創作天地

　　　　森林公園

　　這聲音正好讓羅云的思緒回歸正常，他看了那人一眼……要救嗎？

　　羅云見三、四人正緊追在少年身後，正猶豫著救人與否，隨即想到這人既理智尚存，救下來總多個照應。

　　而他也不囉嗦，當下抓起幾片碎瓦、往他們臉上擲去。

　　羅云見他們的行動出現空檔，雙腳一蹬拉近距離、又往電線桿踢去，藉反作用力急轉身形，手裡寒光一甩，小刀完美地劃過每個人的眼睛，總算令他們落荒而逃……才怪！

　　他們失去了視覺，也就看不到同伴被殺的一幕，所謂「恐懼感」自是難以建立，且其力量起碼勝常人三倍、動作也沒慢到哪去，僅因這個失算，倒楣人便換成了羅云。

　　「見鬼了，沒用？」

　　呃……還是先落跑好了。

　　方才被追殺的金髮少年見救星陷入困境，不禁大喊：「加油，全靠你了！」

　　「腦殘啊？別出聲。」羅云在百忙中叫道，卻為時已晚，一名狂人朝金髮少年跑去，揮拳擊中他的體側。

　　「唔呃——」伴隨一陣劇痛，少年立刻摔飛兩公尺遠。

　　但這樣羅云身邊就少了個敵人，只見他身子詭異地扭轉、腳下也隨之劃圓，手中小刀順勢刺入其中一人的胸腹；因不是即死部位，所以慘叫也跟著激烈起來，另兩人雖沒了視覺、聽覺卻異常靈敏，發現同伴陣亡，馬上走人。

　　「沒事吧你？」羅云甩手，將手和刀上的血漬弄乾淨，再往那人走去。

　　至於衣服，因羅云愛穿深色系，除味道難聞了些，倒看不太出方才沾上的血跡。

　　「還、還好。」那人起身，雖然痛得要死、卻沒流多少血，除多了幾片瘀青外，其他均無大礙。

　　「Ｓｈｉｔ……嚇死我，差點沒命。」金髮少年在嘀咕之餘，不慎爆了粗口。

　　而雖是粗口，語氣卻相當微妙，加上他稍顯弱氣的外貌，更將他天生的懦弱性格表露無遺。

　　這傢伙貌似沒啥用啊，救錯人了？羅云暗想。

　　嗚哇，我說了啥？少年發覺自己不小心說錯話，心裡慌了起來。

　　「你叫什麼？」繼尷尬的沉默後，羅云冷不防地問。

　　「欸？」他呆了兩秒，才說：「我叫里歐。」

　　果然夠洋風，不過……Ｌｅｏ？

　　「你是獅子座？」

　　「Ｗｅｌｌ……其實是射手，奇怪吧？」

　　「是挺怪。」羅云隨口應應。

　　氣氛好乾吶……里歐下意識地認為此人難以溝通，看著滿地屍體，更是頭冒冷汗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　　「走吧。」羅云忽道。

　　「怎麼？要去哪？」

　　「逃命。」羅云搔搔腦袋，淡然地回答。

　　欸！這說的啥？聽起來像中文……但我怎有聽沒懂？里歐還未會意過來，周遭忽然傳來腳步聲，或輕或重，看來人數不少，原來剛才他們談話時，不知不覺中竟被包圍。

　　「躲遠些，別礙事。」

　　里歐聞言，在驚愕之餘也意識到情況的不樂觀，周圍總共有二十多人，想以兩名國中生之力逃脫，根本不可能！

　　可看羅云的表情是如此平靜，此時里歐別無選擇，只能一昧相信他，總之先躲再說。

　　在里歐躲入一旁空屋內的同時，羅云望向眼前這群凶惡狂人。

　　同樣的情況，羅云腦裡的打算卻截然不同。

　　對方人多，又沒什麼智慧，除力氣極大、倒沒多少可怖之處，且我方人少或許也是種優勢，只要打亂前方的腳步，後面自會亂成一團，想走人還不容易？

　　這思緒變化看來漫長，卻僅為轉瞬之事，羅云見對方撲來，馬上舉刀急揮，他雖知殺人並非好事，但眼前這些，顯然不能算「人」了，心一橫，招式便愈顯毒辣。

　　羅云不知自己誇張的體能是從何而來，但……

　　活命要緊，用就對了。

　　「跟上！」糾纏片刻，羅云見對方死的死、絆倒的絆倒、甚至互相殘殺起來，覺得時機差不多，喊了一聲後拔腿就跑，而里歐見狀也連忙跟上，至於這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，他們無暇思考，畢竟保命要緊。

　　「要、要去哪？」一面跑過無數街道與十字路口、一面還得提防他人接近，如此劇烈的活動讓里歐傷處愈加疼痛，不過就算五臟欲裂，他還是得咬緊牙根跑下去，只怕一不注意便丟了性命。

　　「大安森林公園。」

　　羅云回答，邊遠遠繞過兩名正互砍的中年人。

　　跑過本該熱鬧的永康街，霓虹招牌早被艷紅血花取而代之，有時難免被襲擊，全託羅云的隨機應變才能脫險。

　　「噫噫！！」短短兩個音節，代表又有人慘死於羅云刀下，他本人卻完全不動聲色，這令跑在後頭的里歐一驚一乍地，如果他其實是殺人狂呢？既然能輕鬆殺掉他們，殺我不也輕而易舉？

　　里歐瞥了眼被羅云殺掉的狂人，加上方才的經歷，更讓他的思緒混亂不堪、幾乎瀕臨崩潰，一小時？兩小時？到底跑了多久？里歐下意識地看錶——五分鐘！

　　望著發狂的群眾，里歐盡全力保持神智清醒，深怕自己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，時間一秒秒地流過，森林公園近在眼前，儘管關節嘎吱作響、喘得不能呼吸，他腦裡依然只有一字。

　　——跑！

　　十、九、八、七、六、五……

　　「四、三、二、一—」

　　「Ｓａｆｅ！！」終於跑進公園，此時里歐體認到，在幾近末日的環境中，完成一件事是多麼令人欣喜，即便毫無意義。

　　「呼—接下來……該怎麼辦？」里歐大口喘氣。

　　只見羅云正望著那虛假的斜陽與晚霞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，左上臂的傷口還在緩緩滲出可怕的鮮紅，他隨手從路邊屍體的外衣上撕下布條，纏繞於傷處綁緊。

　　幸好學校有教過加壓止血法，不然可麻煩。

　　羅云拖著因失血而酸軟的左臂，往前方不遠處的沙坑走去，附近狂人嘯聲不斷，卻無一發現他們。

　　里歐才察覺羅云往這跑的原因。

　　Ｙｅｓ，因森林公園幅員廣闊，人的密度甚小、又種滿不少花草樹木可供躲藏，也不缺商家物資，簡直是絕佳的保命去處。

　　里歐又想起之前在公寓逃命的經歷，視野到處都是死角、三不五時就有人竄出來攻擊，若心臟不夠好，八成會被活活嚇死。

　　走到沙坑處，周遭林木稀疏，若有人出現馬上可以察覺；四處散落著水桶、小鏟等玩沙工具，可見方才這裡還有孩童的嬉鬧聲，不過現在，實是淒涼無比。

　　小孩們都到哪去了？羅云挽起一把砂，任它們由指尖滑落。

　　只怕凶多吉少。

　　「有聲音。」羅云輕聲說：「拿著。」他拾起一支鐵製小鏟交給里歐，要帶人逃命實在不是辦法，可如果能戰鬥就不同了。

　　Ｗｅｌｌ……要我拿這ｋ人的意思？

　　里歐接過小鏟，縱然不合手、有總比沒有好，後見一旁草叢裡好似有什麼東西，微微顫動著。兩人屏氣凝神，

　　「沙……沙沙……沙沙……」

　　緊張到空氣都要凍結，搖曳的草叢裡，那物體正逐步逼近，緊接著一陣沉寂，把緊張感直直拉到最高峰。

　　「汪！」毛茸茸的小腦袋由草叢中探了出來，是隻可愛的小雪納瑞，像適時的幽默言語，瞬間化解盤繞於里歐心中的緊張感。

　　「是狗啊。」里歐鬆了口氣、走上前，想好好撫摸一下這惹人憐愛的小毛球……

　　「嗷嗚！！」伴隨微弱、卻淒厲無比的悲鳴，牠身子一僵，原本潔白的毛髮被血泉染紅，把里歐嚇得往後跌坐，連帶把小雪納瑞拉出草叢，沒有阻力！？

　　把物體拉出草叢時，定會碰觸到葉片而產生阻力，但里歐並沒有感覺到，起初還以為是錯覺，定睛一看……

　　手裡抓著的物體，本就沒在草叢裡，這是半截血淋淋的狗屍！！至於下半身，應還在草叢裡淌著溫熱、潮濕的血水。

　　「Ｏｈ　ｍｙ！」里歐驚呼，此時羅云也感到不對，可他關注的不是狗屍的慘狀，而是另個不祥身影，里歐八成是因震驚才沒察覺，但那人就站在里歐面前，高舉右手、作勢要揮下。

　　通常來說，就算那條手臂有著常人三倍的力量，這隨手一揮實在不至要命，但羅云的直覺卻在警告他：「危險。」

　　「快閃開！」

　　人影似乎被羅云這一叫分了心，那隻手奇蹟似地偏向右側、揮到灌木叢上，緊接著，怪事發生了。

　　在那拳頭與枝葉碰觸時，幾乎沒有發出聲響，理應沒有力道，過了兩秒，羅云正覺自己判斷錯誤，沒想到「唰」地一聲，灌木叢由被拳頭砸到的地方開始迸裂，自上而下，出現一個「Ｖ」字型的裂口。

　　要知道，穿越灌木叢並不容易，那大量且帶有彈性的枝幹，能有效地減緩受力、織成堅韌的防護網，以人的體積，如要硬擠過去、也難免被刮傷，絕不可能瞬間被撕成兩半，但它發生了。

　　不可能，看著明只是輕輕打上，不該有如此威力，除非……

　　「見鬼，別跟我說是超能力。」羅云習慣說的「見鬼」，通常都帶有玩笑性質，但現在這情景、那人可怕的力量，除了句「見鬼」，當真想不出其他詞彙來形容。

　　不妙，真的不妙。

　　「走！」羅云對里歐喊了一聲，馬上躲到旁邊榕樹後。

　　里歐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困境，他放下半截狗屍，原本英俊的臉孔因恐懼而扭曲，只是死了一條狗，何必如此？

　　羅云正狐疑，下一秒便了解其中原故，里歐可能是把小狗的慘狀影射到他自己身上了，難怪會有這等反應；至於要救不救，實在挺難做決，說實話，帶他一路到這，也算仁至義盡了、沒有理由搭上性命。

　　羅云想掉頭走人，內心卻驚道：我怎會有這種想法？如此冷靜、甚至冷血，這不就像……以前的自己嗎？他想到這，竟感背脊發寒，那個「我」太危險，至於為何危險……

　　哪裡危險？記憶裡，那個自己並沒做出危險舉動，啊，不該說成「那個」，我沒有雙重人格，過去的我、造就了現在的我……

　　過去！？羅云猛然醒悟，若說有個理由、讓我覺得過去的自己很危險的理由，必然隱藏在那沒有記憶的、空白的六年中。

　　這些內心掙扎，全發生在短短數秒之間，他腦裡亂糟糟一片。

　　「救命啊！」里歐已差不多回過神，精神狀況比起羅云，卻沒好到哪去，他緊抓著小鏟亂揮，而這句救命，好像要把剩下的一絲理智灌注其中，簡直是拼了命的。

　　這叫喊對極度混亂的羅云來說，像鋒利的刀刃，截斷他繁雜的思考，同時使意識停頓了一下，回神時，才察覺自己正站在里歐和「超能力者」之間，甭懷疑——命懸一線！

　　死定了。當羅云這麼想時，「超能力者」的手臂同時揮下。